激情洶涌(三)
之所以叫沖刺,是因為今天是川藏騎行的最后一天,是的,是最后一天。不過,這只是我的最后一天,薛勇他們以及差不多所有騎友只是到墨竹工卡,攻略上推薦的也只是到墨竹工卡。但我不能,我沒有辦法那么淡定,沒有辦法抑制胸中洶涌的激情。
昨天因為貪泡松多的天然溫泉,差點泡死在那明潵柔滑的清波里。不過也好,二十多天的疲憊仿佛都泡掉了,我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。一天走騎友兩天的路程,所謂倍道兼程,但我不會有問題。
騎友們真早啊。等我到了餐館,一看滿滿的一屋子騎友,他們都是要到拉薩的嗎?其中竟然發(fā)現(xiàn)了“大神”和“二神”。我問“大神”:“你們這么早啊?直到拉薩?”“不,我們到墨竹工卡。早一點好!薄按笊瘛焙汀岸瘛笨刹皇且话愕尿T友,我們之所以叫他們“神”,那不是沒有道理的。如果他們真是“神”的話,我連一個小鬼都算不上。他們差不多是職業(yè)騎行家,騎行的理論和實踐都讓我們目瞪口呆,所以我們都尊其為“神”。話雖如此,但尊其為“神”只是表達了我對他們的尊敬,實際上他們騎行的速度都遠不如我。在亂石突起、泥漿飛濺、滾石嗖嗖、鬼見也愁的排龍?zhí)祀U,我發(fā)現(xiàn)他們的體能都不太好,一不小心就沖到了他們前面。不管是在業(yè)拉山還是色季拉山,我都比他們跑得快,下坡更不用說,只有在通向魯郎的起伏路上,“大神”發(fā)揮了高超的騎行技巧,利用他永遠不變的踏頻略勝我一籌,比我先到幾分鐘。說實在的,一是當時并沒有要和他比賽,雖然中間也確實有幾次大家都明顯是比上了,二是我那車下不了一檔,又正好是起伏路。如果我的車況能和他一樣好,不管什么路,任他騎技多神,“大神”都不會是我的對手,“二神”自不用說。川藏騎行,沒怎么見到比我更快的騎友。
“大神”和“二神”都已經(jīng)出發(fā)好一會兒了,我要的面條依然沒影,而此時已經(jīng)七點半過了。我終于忍不住,問服務(wù)員,她竟然說早就給我上了的。我的天,白坐了半個小時,也不知道“大神”他們都跑多遠去了。吃完了飯,已經(jīng)是七點五十。最后再檢查一遍裝備,再緊一緊捆扎,開始了我最后的沖刺。
松多的早晨寒風(fēng)料峭,像冬天一般。這是騎行的最后一天,拉薩就是眼前,我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,一路疾行。不到一個小時,穿著防寒服的“大神”和“二神”就被我撂下了。當然,他們只是到墨竹工卡,不用那么著急。路很平,經(jīng)不住我的銳利沖擊,不久就到了米拉山主峰之下。米拉山海拔
海拔最高的米拉山卻一點難度也沒有,才9點35分,我就已經(jīng)沖上山頂。我不知道米拉山是不是一直都那樣漂亮,或者說只有一早一晚才那么漂亮。天太藍了,藍得透明,水晶一般。幾抺白云像潔白的哈達,又像輕盈的羽毛,漂浮在天際。山尖上是銀白的積雪,積雪下是金紅的砂礫,一帶雪白的云霧圍在山的腰間,像天鵝湖舞女的短裙。從山上往下拖的,是一望無垠的碧綠草原,寧靜,純潔,纖塵不染。潔白的噶當佛塔像安祥打坐的圣僧,向四周散射出去的彩色經(jīng)幡在風(fēng)中搖蕩,一種隆重的宗教氛圍滲入你的呼吸。在這樣的地方,人仿佛受到洗禮,我想,無論多么卑污的靈魂都能變得潔凈。我說過,西藏是神住的地方,不是我們俗人應(yīng)該去的地方。是的,只有神才佩住這樣的地方,難怪西藏宗教特別發(fā)達。也許,不管你多么桀驁,無論你多么庸俗,到了西藏,你肯定會相信神的存在。
雖然戀戀不舍,但我還是要下山了,畢竟,最后的沖刺不可以受到牽絆的。
檢查一下裝備,正一正頭盔,再拉上面罩,最后回頭深情地看一眼美麗如藏家少女的米拉山,卡上我心愛的炫彩騎行眼鏡,右腿在空中劃出一道優(yōu)雅的弧線,我飛身上車,開始了最后的沖刺。這是最后一次在天地間翱翔了,我完全放開車閘,毫無顧忌,盡情享受奔騰的刺激和快感。上面是晶藍的天空,飄飛的白云,下面是地毯一般的深綠草原,我像飛馳的駿馬,又像滑翔的高原之鷹,任呼呼的罡風(fēng)掠過面頰,抽得戰(zhàn)袍嘩嘩作響,箭一般飛速而下。親愛的拉薩,我來啦!
但世界上沒有這么漫長的沖刺,也不會有這么輕松的沖刺。一路飛一般過了墨竹工卡,接著是平緩的拉薩河谷。短距離的平路會讓人覺得騎行簡直就是一件無比輕松愉快的事情,但距離一旦長了,你就會感覺到綿衡的力量是多么巨大。松多到拉薩接近
坐在一處林蔭下吃完了幾個又大又鮮的蕃茄,感覺渾身又充滿了力量,上車最后沖刺。騎了一小段路,一個身著黃色運動服跑步前行的男子出現(xiàn)在視野里。我非常好奇,這個時候,誰在這路上跑步呢?剎住車一看,男子滿臉長長的絡(luò)腮胡子,皮膚黑得炭團似的,像阿甘一樣。原來是個美術(shù)家,是從成都跑步到拉薩的穿越者。我的神啊,這個世界還真的是有能人啊,跑步到拉薩,需要怎么樣的精力和毅志啊。后來到了成都向同學(xué)說起這個人才知道,他叫羅紅賓,竟然就是我們附近井口兒的人。真受教了!我為勇士羅紅賓照了一張相,就繼續(xù)沖刺了。
雖然疲憊不堪,但拉薩就在前面不遠處,也許轉(zhuǎn)過一個彎,拉薩就突然出現(xiàn)在我的眼前。鼓足勇氣,奮力蹬踏,拉薩河邊金黃的青稞麥和悠閑的牛群不斷后退,公路上車輛和行人漸漸增多,拉薩的氣息已經(jīng)很濃郁了。越是臨近,就越是興奮,所有的疲勞和倦怠感都被激情的
回到家鄉(xiāng),回想自己的川藏騎行,填了一首《滿江紅》,詞曰:
雨吼雷鳴,馳行處,波高浪急。
幡獵獵,風(fēng)披亂卷,奔騰正疾。
紫電加鞭飛壑澗,峰巒駕霧揚霜雪。
只等閑,任萬水千山,從容越。
金烏烈,豪情激;
冰川冷,心如鐵。
嘯長天,滾滾赤霞明滅。
渴飲虹霓云氣絕,饑餐日月砯崖裂。
借英年,一路展雄姿,酬熱血。
川藏騎行已經(jīng)過去一年,雖然,激情的潮水已經(jīng)平靜了,但它曾經(jīng)撲打翻卷的咆哮之聲,依然時時回響在記憶的空谷。也許,那洶涌的激情,某一天又會被生命的血性喚醒,再次呼嘯而來,重新奏響生命的強音。